来不及的爱

1

老何在医院的时候，把手机调为静音状态，然后看着陆陆续续好几个陌生的电话打入来，老何没有接电话。

陌生的电话一直打了15分钟后，老何才接拿起电话，一副难受的样子，咳嗽着吃力地说：“哪位啊?”

电话里急躁的声音说：“老何啊，你老婆带着女儿在公司楼顶要跳楼，你赶紧劝劝她……”

老何紧张地问：“怎么回事，你们把我老婆和女儿逼得跳楼……我正在医院化疗……”老何不停地咳嗽，一下子失手把手机摔在床上挂机了。

老婆程立秋果然是带着女儿到公司去威胁跳楼了，老何哭起来，不理会手机来电不断。

后来，老何手机的来电消停了，老何静躺在病床上。

终于，程立秋打电话过来了，程立秋低沉地说：“现在他们送我回来。”老何淡淡地说：“回来再说。”

一会儿，一帮人带着程立秋和女儿小何来到了老何的病房。老何看到这帮人里有消防员，还有就是程立秋的同事了。小小的病房热闹起来。

一个胖子满堆笑脸地握住老何的手说：“我是程立秋的领导，对你的住院表示慰问，希望你安心养病，程立秋安心地继续工作……”

消防员说：“生命为重，一切事情都有解决办法的，不要轻生，尤其还带着这么小的女儿……”

胖子塞给老何一个利是，随行的人为他们照了相，然后离开了，病房恢复了安静。

看着落寞的老婆，还有一脸疲惫女儿，老何打开利是看到里面是300元。老何苦笑一下，杯水车薪的所谓慰问啊！一切的公司、单位都不值得托付一生……

程立秋说，我的工作暂时保住了，但他们说不许我再开公交车去接女儿了……

 

2

程立秋是个公交司机，她也不想开着公交车去接送女儿上下学，但老何得了肝癌住院，女儿又小，家里没有其他人，程立秋只有上班开公交车时顺便接送一下女儿上学放学。

程立秋把女儿送到她驾驶的公交线路中途的幼儿园，早上发车时把女儿带上车，到了幼儿园门口便把公交车停在幼儿园门口，赶忙送女儿入园，然后才回来开公交车。下午女儿放学时，她又把公交车停在幼儿园门口，匆忙地接了女儿上公交车，女儿一直在公交车上等到她下班。

久而久之，程立秋受到了乘客投诉，公交公司多次警告程立秋，程立秋说我也不想这样，我是被生活所迫。

公交公司多次对程立秋教而不改后，决定开除程立秋。

程立秋问老何怎么办，老何无可奈何地说，你到公司闹吧，带上女儿，按闹分配……

于是程立秋就带着女儿到公司，她哭诉着说，你看我老公得了肝癌在医院，我女儿又这么小，你把我开除了，让我以后怎么过？

程立秋带着女儿到楼顶，威胁要跳楼。

消防员来到了楼下，公交公司人员与程立秋谈判，同意不开除程立秋，程立秋才带着女儿下来。

程立秋对老河说：他们虽然没有开除我，但扣罚了我的季度奖，还要把我调到其他公交线路，说不许我再开公交车去接女儿了。

老何说，这是很好的结果了。

 

3

什么才是安身立命之本呢？

老何想起被生活压断脊梁的小李。

90年代下岗潮时，小李和老婆双双下岗后过着穷困的生活。一天，孩子放学回家说，学校开运动会要求穿运动鞋。可那时，他们穷得买不起运动鞋。老婆数落小李没本事，让家里受苦。小李默默走向阳台，一跃而下。

小李下岗前是老何的下属，一个勤快的小伙子，但社会形势不好，小李下岗后找不到工作，于是被生活压垮了。

生活要开源节流，首先解决生存然后才能求发展。

老何庆幸自己下岗后不久就找到了工作，才可以保证自己家庭的基本生活。可小李家庭节衣缩食还是过不下去。

老何烦心时，看到前妻煮的饭放多了米，留下2碗剩饭，老何忍不住大骂：你看看小李家过不下去了，你煮饭还是大手大脚。你知不知道煮饭时多放或是少放半勺米，日积月累对家庭的影响有多大？

老何骂过前妻后，前妻煮饭的饭菜分量基本合适，几乎没有剩饭剩菜。

老何却没有控制住前妻对孩子的溺爱，老何的孩子读书很差，很早就出社会混了，20岁时醉驾发生车祸去世了，不久后，前妻也病故了。

老何想起前妻对孩子的溺爱，慈母多败儿，老何反思自己没有控制住前妻对孩子的溺爱，其实就是自己本身对孩子溺爱，所以才造成孩子吊儿郎当，于是才醉驾丧命。

老何想起余华的《活着》，在那个特定的时代，徐福贵的亲人一个个地离去，剩下徐福贵和一头老牛。下岗潮中好多人生活困苦，老何挺过来了，自己的孩子和前妻却都去世了，剩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家，自己只有用豁达对抗命运。

安身立命，就是顺应生活的颠沛流离，安身立命之本就是有稳定可以发展前途的事业，不，对大多数人来说，安身立命之本就是稳定的工作。除此之外，安身立命还要有豁达的心态。

 

4

老何遇到程立秋时已经40多岁了，程立秋才20岁，老何是独立经营的运输小老板，老何曾是大学高材生，比一众粗鲁老板显得高雅有修养，社会阅历很少的程立秋一下子被老何迷上了。

小女孩的可塑性很强，老何按着自己的想象塑造着程立秋，程立秋成为老何的好老婆，主内主外都是一把好手。

美中不足的是，老何因为好早以前做过节育手术，已经无法恢复生育能力，老何和程立秋商量，抱养了一个女婴。

老何的运输车队衰落了，程立秋就去了公交公司开公交车。

被诊出肝癌晚期的时候，老何想起死于肝癌的前妻临死前的痛苦情形，当年自己孤零零一个人的时候想过死亡，现在自己有了老婆和女儿，却即将与离开人世，留下无依无靠的妻女。

老何决定采取保守治疗法，程立秋上班时，老何就去接送女儿上学放学。

老何住院了，程立秋只能开公交车接送女儿上学放学，再次被投诉。公司决定开除程立秋，程立秋去找领导，领导不愿意见她，她就在门口等了一整天，后来被保安抬走了。

 

5

老何奄奄一息了，想起小李老婆抱怨小李没有本事导致小李跳楼自杀，想起自己大骂前妻煮饭浪费粮食，想起自己塑造程立秋成为好老婆，这其实都是爱，为了安身立命的爱。

死亡是人生无法回避的事情，不完亦完，无奈是人生最不能承受的痛，无奈之下表现出来的冷静、克制、优雅、理性，谁解其中味？

花自飘零水自流，生活奔腾不息向前，老何在时光的河流随风而去，程立秋和女儿在岸上目送。

老何无奈地断了气，留下无助的妻女，以及来不及的爱。